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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回百轉之間,舍輕煙悶悶道:“是流樂把我推進來的。” (2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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眸子裏露出幽幽的火光,他唇邊勾起殘忍的弧度,“不管你有沒有,你都得死。”

他使勁一掐,南竺瞬間灰飛煙滅,她到死才明白,她愛上了一個冷心鐵石的男子,他的心只為卿卿而熱。

“你這個負心漢,負我家煙煙,你永遠也別再想得回她的心。”容不言一劍紮進九翌胸膛上,劍入四分,血液滲出,她很快.拔.了出來,“這劍是我為替煙煙刺得,你好自為之,莫要在出現她面前,不要以為你殺了南竺,便可以抹殺掉對煙煙的傷害。”

九翌一動不動,他的雙手無力的垂在兩側,然後慢慢捏緊,身上的痛遠遠比不上心裏的痛,他都做了些什麽?他愛了她五世,修來今生緣,為何不好好珍惜?這一世已經這樣了,為什麽不破罐子破摔,好好跟她過下去?他只是一時瘋魔了。

九翌跌跌撞撞的破界而出,他心裏慌亂無比,濃濃的愧疚蔓延至他的整個心房,他竟錯手殺了他們之間的孩子?!九翌捂著心口來到藥仙宮,舍輕煙已經不見了,沒有人告訴他,她去哪兒了。

九翌如一只無頭蒼蠅四處找她,許久,他抱著頭悔恨痛哭,他就是該死的愛她,為什麽不承認?!前世已經結束了,他為什麽要拿過往的借口,來報覆她!她什麽都不知道啊。

五世他都不得善終,這一世,他本可以與她恩恩愛愛,卻因一時的怨恨,傷她這樣深!前世她傷害他,是無意的,而此刻,他確是刻意的報覆她,如果沒有南竺,如果沒有那時的惻隱之心,他們之間不會到如此地步,他後悔極了!

這些日子以來,九翌過得人不人鬼不鬼,他死死的壓抑著自己,明明已經毀掉的情絲,竟又慢慢生長了出來,他如何斷情?她就是他的命,除非他永遠不存在這個世上,否則他活一日,便會愛她一日,他即便是一粒塵埃,也會沾染到她身上。

九翌恍然想起了混沌元境,他狼狽的奔向那處。

☆、再做門外仙

舍輕煙回混沌元境時,囑咐了守門的兩個小仙使,不許放任何人進來。

她發現混沌元境裏多了一個點名拂塵,那人白袍翩翩勝雪,長眉若柳,五官姣好,有一種陰柔的美態,他正在給雲團裏的生靈賦予生命。

混沌之母化作一道水藍色的模糊影子,她的聲音很古老遙遠,“女拂子,你回來了。” 舍輕煙面色蒼白,她搖搖欲墜的行了禮,“回來了,也不再出去了。”

水藍色的身影憐惜道:“看來這些年,你過得很滄桑。” “是啊,我很傷心,佛曰八苦,唯有老苦我未嘗過,我便在混沌元境裏,孤老一生,嘗了這最後一苦罷。”舍輕煙踉踉蹌蹌的走向她從前住得木屋裏,她倒在木床上,如一具屍首。

古月完成了今日的任務,便走向了木屋裏,他方才早就註意到上一任的點命拂子,便想請教一些問題,他是混沌之母一千年前造出來的,資歷尚淺,總是錯手傷害了雲團裏孕育的生命,時常懊惱不已。

古月輕輕打開房門,他把頭探進去,那青衣女子骨瘦形銷,面色慘白,額上出著冷汗,黑發粘在肌膚上,看起來像是受過什麽刑法一樣,她秀美的遠山黛眉似顰非顰,兩眼渙散,容貌清素典雅,氣質綽約,渾然天成的清氣縈繞於周身,美得驚心動魄,這種美並不是外貌美,她像一杯清香的茶,愈品愈濃。

古月坐到凳子上,他一直與舍輕煙搭話,她抿著嘴,什麽也不說,不言不語,面無神色。

古月覺得她這人脾氣有些古怪,他繼續道:“我以前都睡在這個屋子裏的,你占了我的床,晚上,我睡哪裏?” 舍輕煙的手指微動,她緩緩坐起來,不冷不熱道:“晚上,你讓雲錦和雲瑟拿兩條被子來,你打地鋪罷。”

舍輕煙終於說了話,古月臉上露出淡淡的笑,他繼而問她如何施法賜命給生靈的問題,舍輕煙恍若未聞,她連鞋也沒脫,側躺在床上,呆呆的看著木壁。

通常都是古月在說話,舍輕煙發著呆,她白日會坐在古譚邊看水,餓時吃幾口果子,困時回屋便睡。

古月對她有很大的好奇心,除了給元境裏的雲團點命外,他時常圍繞在舍輕煙身邊,元境裏,雲團內孕育出生靈們,行完叩拜禮,便會離去。

所以,舍輕煙的存在,於古月來說是一個長久存在的小夥伴,混沌之母很少出現,古月也很孤單,可是他每日看到舍輕煙滄桑孤獨的模樣,便覺得他的孤單不叫孤單,只是無聊而已。

九翌在混沌元境外日夜不寐的等著,他胸膛上的傷未包紮過,已經化膿了。九翌打不過雲錦和雲瑟,這兩個小仙使已存在萬年,是由石頭人幻化的,他們每到仙人五衰時,混沌之母便會幫他們續命。

雲瑟瞅了瞅如山峰一般矗立在幾步之遙的墨衣男子,她活動著筋骨,懶懶道:“九霄仙君轉了世又來了,真真是個海枯石爛的人,可我們拂子說了不許放任何人進去,你還是趕緊離去,把傷口處理了吧,免得這一世又為情而死。”

雲錦看到九翌後便搖頭嘆氣,他勸解道:“我與雲瑟口舌說幹,你也不聽,我便告訴你罷,上一世時你死時讓仙使捎遺書給拂子看,拂子看過後也沒什麽反應,你不要枉費了,重活一世,你便惜命罷,你再這樣下去,魔障了又得損命。”

九翌黝黑的瞳孔微微縮小,上一世他死了,她也沒什麽反應?這又為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劃上了一刀,可是現在與以前已經大為不同了,卿卿眼裏是有他的,她說過她愛他。

他才想起來可以寫信讓守門仙遞進去,九翌立馬從黑葫蘆裏化出紙張與毛筆,他尋了一塊大石頭,仔細斟酌片刻,在上面寫好了書信。

九翌將紙張遞給雲瑟,薄唇微啟,“你幫我把信拿進去給她看,讓她出來見見我。” 雲瑟才懶得接信,她翻著白眼,道:“你做九霄仙君時,日日給拂子寫情書,我每每拿進去,她都隨意擱在一旁,從來沒有看過,你快些走罷,我才不想進去通稟挨罵呢。”

那雙蘊藏銳利的黑眸越發幽深,他陰冷道:“你去還是不去?” 他已墮成阿修羅道,氣勢渾然天成,有一股傲視天地的大氣。

九翌不過修煉了短短幾千年,修為也如此高深,雲瑟沒來的有些害怕,她單打獨鬥對上九翌是有幾分吃力,轉念一想,左右雲錦還在呢,她叉腰道:“不去!送了也是徒勞!”

九翌作勢要與雲瑟打鬥,雲錦連忙過來當和事佬,這些日子已經打得夠累了,九翌胸膛上有嚴重的傷,再打下去,會危及性命,雲錦到底是可憐九翌的,他抽掉九翌手中的信紙,“我送就是了,瑟兒一個女仙,你還真下得了手?”

九翌雙手放前,作了一揖,“多謝。” 雲瑟側腿踢著雲錦,不滿嘟囔道:“你幹脆不要當守門仙好了,當捎信仙使去呀。”

雲錦拍拍雲瑟的腦袋,失笑道:“九霄仙君心比金堅,我都感動了,難不成你與拂子一般鐵石心腸嗎?” 雲瑟嬌聲反駁道:“拂子哪裏鐵石心腸了!她難得出元境,不懂七情六欲,不識的人自然沒必要理呀。”

雲錦也沒有與雲瑟多說,他轉身便進入元境裏送信了,舍輕煙坐在古譚邊,正用纖細的手指拂著水面。雲錦有心想幫九翌一把,也就不欲說出九翌是九霄仙君的事,不然拂子定不會看信,雲錦行禮道:“仙上,外頭有個修羅族人,他從須彌山而來,仰慕於拂子,寫了一封信,求我送進來。”

舍輕煙微頓,她緩緩轉頭,看了半晌,才接過信。她冷聲道:“莫要放他進來,若看守不住,我就讓混沌把你們丟進紅塵淵裏。”

“是,我二人定不放他進來。”雲錦悄悄呼出一口氣,幸好拂子沒有斥責他,同時心中一緊,紅塵淵也隸屬混沌元境的地界,那裏是萬丈深淵,有自然形成的煞氣,掉進去可以誅殺任何生靈,仙界之人常把犯大過的仙家扔進紅塵淵裏懲罰,足以使仙人灰飛煙滅,永世不得超生。

所有的飛禽走獸都會自覺遠離那處,那是一個煞氣極地,連仙鳥、鳳凰也飛不過紅塵淵,那裏亦叫做滄海崖,遠古時,便有個蝴蝶仙子為了心愛之人,一直試圖飛過滄海崖,她最終飛不過滄海,死於崖內,而遙遠的山崖那頭,有個神靈日日用大聖遺音古琴幽幽奏曲,自蝴蝶仙子死後,大聖遺音再沒有響起過,極地對面唯一的神靈也消失不見了。

舍輕煙緊攥著那張信紙,她目露怨恨,想下手撕碎,直至紙張全被捏皺了,她也沒撕,那雙手上的青筋鼓得分外明顯。古月嚼著一根狗尾巴草,他淡笑道:“看過之後,你想怎麽撕便怎麽撕吧,我瞧你的樣子,撕了十有八九會後悔。”

舍輕煙微怔,她低頭道:“話糙理不糙。” 她慢慢展開揉皺的紙張,他的字跡還是那麽蒼勁有力:卿卿,我從未負過你,我與南竺並未行茍且之事,只是在你面前做做樣子罷了,我也不是為了南竺而打你,是不敢承認的想以那種方式見你,南竺我已殺,孩兒我們還會有的,你出來見我一面也好,我有許多話要告之你,我對你的真心日月可鑒,絕不是虛情假意,你一日不見我,我便在外面等到海枯石爛。

涼涼的淚水滴露在紙上,她將信撕得粉碎,失控吼道:“孩兒只有一個!他已經死了!” 古月著實嚇了一大跳,他輕輕拍著舍輕煙的脊背,寬慰道:“阿煙,我雖不知你經歷了什麽,若有緣,你與那孩兒的緣,會再續的。”

舍輕煙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不語。在她看來,九翌慣會甜言蜜語巧舌如簧,上一刻他可以說很愛,下一刻他可以拋棄你,再下一刻想起了你,便又來說什麽真情。

古月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出元境去仙界游玩,這日古月剛出去便看見了仰慕女拂子的修羅族人,那人寂寥的站在原地,宛如挺拔的蒼樹,他胸膛上有一處傷口,看起來有些可怖。

古月飛身離去,那身白袍醒目蹁躚,九翌面龐冷硬,他蹙起眉,將古月攔住,“你住在混沌元境裏?” 古月唇邊漾起輕柔的笑,“是啊,你就是仰慕阿煙的修羅嗎?她不會喜歡你的,你走吧,莫要再來煩她了,她每日都傷情的很,不理俗事,我同她說話都費勁。”

九翌胸中泛悶,冷風呼嘯而過,他再擡眼時,古月已然不見。

九翌在外面等了一個四時輪回,舍輕煙還是不肯見他,他日日寫書信讓雲錦帶進去,舍輕煙不再收信,雲錦為難婉拒九翌,九翌身子愈漸虛浮,他仍死死的撐著。

古月性子略微活潑,他今日摘了些野果包在衣擺中,拿回來後急忙就給舍輕煙嘗了,她吃食時味同嚼蠟,古月陰柔的面容微微泛笑,他溫聲道:“元境外,附近西邊的鳳凰木開花了,你要去散散心嗎?”

舍輕煙搖搖頭,很快又點點頭,“花開的紅嗎?” 見她有出去的心思,古月連忙道:“紅,可紅了,放眼望過去,滿眼都是紅。”

舍輕煙與古月並肩出去,守門仙恭敬行禮,那墨衣男子撫去頭上和肩上的枯葉,他快步走到她身邊,沙啞喚道:“卿卿,對不起。”

舍輕煙對九翌視若無睹,她只和古月說話,臉上掛著淡淡的笑。古月挑眉看向九翌,詫異道:“咦...你怎麽還沒走?”

九翌眼裏也沒有其他人,他伸手攥緊了舍輕煙的手,滿眼都是愧疚,“我沒有與南竺成過親,我更沒有碰過她,孩子的事,我不知情,如果我當時知道,我絕對不會打你,你殺我也好,罵我也好,不要不理我。”

雲錦和雲瑟驚訝極了。

舍輕煙面色徒然變冷,她用力掀開九翌,他身形不穩摔倒了地上,他胸膛上惡化的傷口崩裂,紅色的液體湧出,他捂緊心口,鮮血從指縫裏流出,源源不斷。

舍輕煙眸色偏淡,涼薄道:“羅九翌,你有沒有與南竺茍且過,與我無關,早前你負我時說愛南竺,此刻又親手殺了她,來哄我,你這樣的人不僅狼心狗肺,還很可怕,連親骨肉都死在了你手裏,哪天,你是不是要取我的命?你走吧,我不想再見到你。”

她扯著古月的袖子往西邊走,九翌慢慢從地上站起來,他追上去寸步不離的跟著她,他想把前世的事告訴舍輕煙,又不想用這個借口來為自己開罪。

九翌追著她的腳步而走,他呼吸紊亂,額頭冷汗直冒,唇色慘白,他辯解道:“我真的只愛你一個,我那時融了地魂,有些魔怔,卿卿,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?我給你下跪好嗎?”

九翌當即就擋在路前,緩緩跪下了,他緊捏了拳頭,緊繃著臉,男兒膝下有黃金,更何況他還是個阿修羅,他不惜放下尊嚴來博取她的原諒,是真正的在乎她,他不再計較過往了,只想重新和她好好的。

古月微微瞠目,男子怎可給女子下跪?!舍輕煙上前狠狠推倒他,她竭嘶底裏吼道:“你的跪我受不起!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!即便是你死了,也不要妄想!!”

她倉惶的逃回元境裏,她捂著耳朵,不想聽那人說的任何話。他最會花言巧語,那時候,她說她很痛,他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,無情抱著另一個女人就走了。

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絕情的背影,永遠也忘不了肚子裏消失得生命,也忘不了她在門外聽他們鸞鳳顛倒的聲音。

古月已經隨著舍輕煙回了元境,他回眸給了九翌一個愛莫能助的神情。

九翌的傷勢惡化,即便是神體,也折騰不起了,他拼命的去追她,雲錦和雲瑟死死攔著他,九翌好不容易盼到她出來,心裏發急的很,他強硬的要闖進去,雲琴一劍刺過去,哪知九翌沒有躲,他嘴中嗆出鮮血,身子一偏倒地不起。

雲瑟立馬就扔了劍,她十分的愧疚,雲錦輸入靈氣幫九翌療傷,卻被九翌阻隔了,九翌幹咳了幾聲,他虛弱道:“你幫我傳一句話,就說...我快死了,讓她出來見我最後一面。”

雲錦看向手足無措的雲瑟,他慍聲道:“你下得手,你還不快去!” 雲瑟邊往元境裏跑,邊結巴道:“你撐著...我...我馬上去喊仙上來。”

雲錦再次幫九翌療傷,發現療傷也不過爾爾,九翌的身體過於虧空,舊傷未好,新傷又來,很快昏死了過去。

雲錦慌慌張張的跑進元境,她行禮道:“仙上,那個修羅人快死了,他硬要闖進來,我不小心刺了他一劍,他...他讓你出去見他最後一面。”

舍輕煙腦中一嗡,她飛快的跑了出去,她發現九翌進氣少出氣多只是昏厥了,便松了一口氣,她雖恨他,也不想他就此死去,猶疑了片刻,舍輕煙就把九翌帶回了混沌元境裏。

他一襲墨色錦衣略微襤褸,胸口上的傷痕血膿紅腫,九翌面色蒼白,雙眸緊閉,臉龐削瘦了幾許,五官越發立體深邃,身形瘦骨棱棱,薄唇有些幹裂。

舍輕煙在混沌元境裏拔了幾株仙草,她端來一盆清水,讓古月把仙草搗爛,舍輕煙掀開他胸前的衣裳,已經結好的痂生在了衣服上,她不輕不重的扯開他的衣服,傷口頓時血流不止,九翌唇邊溢出痛吟,人卻沒有醒,他額間的汗水順流而下。

舍輕煙有幾分不忍,下手便輕了些,古月把藥臼遞給她,舍輕煙把搗爛的仙草敷在他模糊不堪的血肉上,古月幫忙扶起九翌,她便用白布纏好他的傷口。

一切完功,古月悄悄離去,他在外頭拿斧子批木頭,準備重造一個木屋。

舍輕煙擰幹水裏的帕子,她慢慢擦去九翌臉上的灰土,“阿九,我說過我不會再愛你了。” 她把他的全身擦得幹幹凈凈,拿出古月的衣裳替他換上,便出去了。

第三日時,九翌頭痛欲裂的醒來,他緩緩坐起環視周圍,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白袍,他的傷口包紮的很好,有一個蝴蝶結。

床下有個地鋪,上面散發著紫檀木的香氣,九翌驚喜交加,他穿上鞋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找人,那抹青色的背影立於古譚邊,是他記憶中的模樣。

☆、結局

舍輕煙察覺身後有人緊緊擁住了她,那人在她耳邊低啞道:“卿卿,不要推開我。” 她已經沒有了焦躁的情緒,只是靜靜掰開那雙放在腰間的大手,她平靜道:“養好傷,你自行離去罷,我不會原諒你的,我活著一日,就會恨你一日。”

九翌把木簪塞進她手裏,緩慢道:“卿卿,沒關系,你恨我,我也歡喜,只要最後是你,我等多久都可以。”

舍輕煙低眼看著手上的木簪,她使勁一折,簪子也斷了,她把兩截木頭還給九翌,不悲不喜道:“你與南竺茍且我會原諒你,可是孩子是我永遠的痛,這是我不能原諒的事,是多少個孩子都彌補不來的,我就算要生,也絕不跟你生,我要讓你記住,你殺死了我們唯一的孩子。”

九翌捏住她的雙肩,他深深蹙著眉宇,悲痛道:“我還未到饑不擇食的地步,南竺我當真沒碰過,孩子的事我的難過不比你少一分,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呢?你若早說了,我...我便也會清醒過來的。”

舍輕煙狠狠打開了他的手,她疾言厲色道:“你不要再拿地魂說事!你不清醒,你還要清醒到哪裏去?!你明明認得我啊,你明明說你不想再見我,你現在是作賤給誰看?!你怪我不早告訴你?你趕我走的時候不是那樣斬釘截鐵的嗎?你讓我永遠不要見你啊!我怎麽告訴你?”

九翌默然片刻,他看著幽靜的古譚,緩緩道:“睡蓮陪過你,仙石你雕刻了,雪蓮你吃了,比翼鳥只有一只翅膀、一只眼睛,必須兩只並在一起才能夠飛翔,他一生未尋得另一半,也一生未飛翔過。九霄仙君只謀你了一面,便傾盡一生的心思,日日念著你,你不見門外仙,他郁郁而終,死不瞑目,他仙人五衰,油燈枯竭之時,你還是不肯見他一面,哪怕是一面。”

舍輕煙怔然,她顰起眉宇,屏聲息氣,心中起伏不定,良久,她道:“這些你怎麽知道的一清二楚?”

九翌猛得轉頭,他痛不欲生道:“我感動了你五世,拂子還是生不了情,所以我怨,我恨,當我憶起往昔時,焉能不恨?!” 他抓起舍輕煙的手,“我希望你,哪怕一次喜歡過我也好,可是沒有,從來都是我在聽你說話,你在摧毀我,我還要笑著看你一點一點毀掉我的命。”

舍輕煙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男人,她踉蹌了幾步,“你是小九?!!你是他們??” 她被拽進一個臂彎裏,頭頂上方傳來他渾厚的聲音,“ 我就是他們,我自存於天地,每一世必定會遇見你,每一世皆因你不得善終,所以我墮成了阿修羅道。”

舍輕卿掙紮離開他的懷抱,震驚過後,她幽幽盯著古譚,祥和道:“即便是這樣,我也不能忘記殺子之痛,我們回不去了。”

九翌鉗住她的下顎,他俯頭吻下去,臉上的淚啪嗒啪嗒砸在她臉上,他紅著眼,沙啞道:“不...我們回得去,我會好好補償你的。”

滾燙的水澤淌過舍輕煙的臉頰,她沒有掙紮,任由他在她唇上碾壓,他的舌長驅直入,攻城略地,是那樣的熾熱深情。

他捧著她的臉,高挺的鼻尖廝磨著她秀美的鼻,他若有若無觸碰著她的唇,邊懺悔道:“卿卿,是我對不住你,怎麽樣你才肯原諒我?”

舍輕卿掙脫他的束縛,她坐在古譚邊,悲涼道:“你不見我,我就原諒你,我沒辦法心安理得的看見你,孩子在我肚子裏的時候,我雖然感受不到他,可是他流失的時候,我感受得一清二楚。”

九翌知道,說多少句對不起都彌補不了她,他定了半晌,緩緩的坐在她身旁,他異常艱難道:“...好...我再也不見你,明日便走。”

夜晚,九翌從地鋪上起來,他註視著她的睡顏,他慢慢褪去了身上的衣裳,他結實的四肢雖瘦了些,依舊是那麽的矯健,他欺身而上,火熱的吻著她。

舍輕卿的舌被他吸進口中,她驚醒後,用力推著他,九翌在耳邊喃喃道:“我想最後再要你一次。” 他的唇充滿了力量,在她身上落下熱燙的烙印。

舍輕卿緩緩閉上眼睛,什麽也不去想,他瘋狂的吻著她,帶著一種訣別的意味,她的軀.體.在他的摩挲下越來越軟,九翌肌膚滾燙,他緩緩探進一簇花叢裏,用了生平所有的技藝取悅她。

九淺一深,右三左三,擺若鰻行,進若蛭步。

他溫柔.撫.擦.的快意,再到狠命深入的一掣,讓舍輕卿心動氣顫,他把舍輕卿的雙手放在自己腰上,“卿卿,像以前那樣,抱緊我。”

這一夜,他們抵死纏綿。

粗重交錯的喘息聲在黎明時,才結束。

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,九翌穿戴整齊,他在紙上寫下裏邊的書信,然後小心翼翼的塞到枕頭下方,九翌昂首闊步的離去,他臉上帶著一抹悲戚之色。

舍輕卿睡得昏昏沈沈之時,有人搖醒了她,她全身格外腰酸背痛,雲瑟小心稟告道:“仙上,修羅族人往紅塵淵那個方向去了。”

雲瑟認為拂子對修羅族人不是無情的,否則那日怎會救他回去,她和雲錦看到九翌飛向紅塵淵,感覺不妙,就來稟報了。

舍輕卿頓時睡意全無,她心中如銅鼓轟鳴,那顆心狠狠沈了下去,怪不得他會答應不再見她,原來他是想輕生!舍輕卿連鞋也未穿慌慌張張的飛奔出去,她只是一時沒法原諒他,時間久了,她總會釋然的,所以她現在不想見他,經過昨晚的巫山雲雨,她的心松動了些,舍輕卿現在怕極了,怕再也見不到他。

滄海雲巔,他散著一頭黑發,有些狂魅,長如流水的發,在勁風之中亂擺亂拂,他的身材宛如修竹,衣袂翻飛。

滄海崖也,紅塵淵,四周寸草不生,峭壁兇險光凸不平,九翌的背影令她望塵莫及,他眼角紅潤,轉身時只道:“你要知道,我是愛你的,只是這一次的我,太對不起你,殺子之罪,我現在償命。”

他張開雙臂,直挺挺的倒下去,瞬間掉入了萬丈深淵,舍輕卿淒厲的喊叫著,“阿九!!不!!” 她縱身一躍將將要跟著跳下去時,雲錦和雲瑟嚇破了膽,他們死死得將舍輕卿拉了回來,她手裏攥著一塊黑布,她拼命的要爬過去,頭狠磕著地,嘭嘭的聲響傳來,她焦急痛苦道:“你的報覆成功了,你為什麽要徹底死去?!你這哪是償命!你這是在要我的命!!”

雲錦和雲琴都不懂,為什麽仙上突然那麽在乎起九霄仙君,只是可惜這深情男子了,竟跳了紅塵淵,他永遠不會再有凝命轉世,徹底的結束了。

舍輕卿揪著心口上的衣服,已經扯破了衣裳,她椎心泣血,捶胸頓足,後悔極了!

舍輕煙日日以淚洗面,心魂俱裂,她走到哪一處,雲錦和雲琴都會跟著她,他們生怕仙上想不開也跳了紅塵淵。

過了幾日,她在枕頭下發現一紙婚書和一縷綁好的黑發,上面是詩經和菩薩蠻的詩句,他得字跡更讓她心痛,說是婚書也是情書,更是遺書,

“谷則異室,死則同穴。謂予不信,有如皦日。

枕前發盡千般願。要休且待青山爛,水面上秤砣浮。直待黃河徹底枯。休即未能休,且待三更見日頭。

喜今日嘉禮初成,良緣遂締。詩詠關雎,雅歌麟趾。瑞葉五世其昌,祥開二南之化。同心同德,宜室宜家。相敬如賓,永諧魚水之歡。互助精誠,共盟鴛鴦之誓。僅定此約為婚。”

最後一句是:小九傾盡千秋萬世,也盼不到,與卿卿白首相伴。

他的簽字和紅印旁,空了一個缺位等人來簽下,舍輕煙哭得肝腸寸斷泣不成聲,她顫抖著手寫下了婚書之名,並咬破指頭用鮮血印誓。

她在最後一句話上寫下,“羅舍氏,輕煙,永生永世為小九之妻,海枯石爛滄海桑田,即是。”

舍輕煙剪下一縷黑發,與他留下的發綰結纏繞在一起,結發亦是成婚之意,交絲結龍鳳,鏤彩結雲霞,一寸同心縷,百年長命花。

千年萬年之後,過了無數個四時輪回,春,夏,秋,冬,她時刻註意著混沌元境裏的生靈們,生怕哪個小草,哪個小花,是她曾經取名的小九。

舍輕煙借紫檀拂塵生還,命數並不長,她終是老去了,肌膚松弛了幾許,長發及腰的青絲已成花白,滿鬢斑白的發如同滄桑的她,她在餘生裏悔過,她如九霄仙君一般,思念成疾,一切的苦她都嘗過了。

小九啊小九,你若變成了哪個石頭,哪個花草一定要好好修成人形,我絕不動它們,我等著你,成親呢。

以前,我總是糟蹋花草,亂刻仙石,現在,我一個也沒碰呢。

山川蕭條,枯葉紛飛,深秋瑟然,秋風戚戚。四季變化的那樣快,有個身穿青衣的白發女子,瘦骨嶙峋,她散著步來到了滄海崖邊,她的臉似乎還是那麽年輕,似乎又很老,淡眉如秋水,玉肌伴秋風。

堪回首,她與他,一直都是有緣無分,情深似海,緣淺深惡。

陡峭的凸璧間,勁風狂嘯而過,吹得她三千白發一陣亂舞,她的輕紗蹁躚透美,她蒼涼的神情略微恍惚,她拿起肩上的白發,吐字如珠,低喃道:“我當真,孤獨終老了嗎?”

佛曰八苦,她嘗盡了,也終孤老,只是太苦,太苦矣。

滄海山崖邊兒上傳來隱隱約約的古琴聲,聽不真切,讓人難以抓住,那清揚婉轉如高山一般的樂曲,帶著淡淡的憂愁,摻雜著一絲悲傷,那樂音又似撲閃著翅膀靈動欲飛的枯葉蝶,它淌過深淵鉆入她的耳中,淌過她的白發,留下最初的模樣。

那根琴弦顫動了誰的心弦?一曲終了,餘音繚繞,蕩氣回腸的飄在紅塵深淵裏,石壁們也曾感受過它的波動,遙遠的那頭極地,有一白袍天人,他看著大聖遺音琴在威風中起伏,他吐氣淩雲:“小蝴蝶,遺音已越過了紅塵淵,還過了情,也已修成了正果,我便永生永世,在這頭望著你罷。”

一越滄海崖,天人損半命。

遺音,當真非塵世中仙。

南無紅塵丈,古剎未落定,回眸傾一生,驀然生了情。

南無紅塵丈,滄海方落定,拂子貪生情,修羅傾所依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有前世番外。

還有第一部的名字是:仙妖奇緣之輪世

☆、番外篇 滄海桑田

那一世,他是古譚裏的一朵睡蓮。

阿煙睡眼松惺的在譚邊踱步,她發現譚中新長出一株睡蓮,她尋來一根竹竿,將睡蓮打了過來,睡蓮脫根,驚醒了蓮中仙,他的元神極小,無人看得見。

阿煙新奇的看著睡蓮,食指輕觸下唇,她嫣然一笑,“古譚裏從不生花的,日後我就養你,你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,我給你娶個小名兒,便叫小九吧。”

“快把我放回去,否則,我就幻化不成人形了。”蓮中仙蹙著眉,聲音十分低沈,阿煙並未聽見,她用食指撥弄著花瓣,小九直覺得渾身.癢.酥.酥的,他每日都道:把我放回去。

奈何他的魂也未成型,阿煙看不到他的元神。

她將睡蓮養在水缸裏觀看,每日定要撥弄它幾回,她秀美的臉放大在小九眼前無數回,日久生情,他便愛上了她,這一回她靠得極近,他伸出手撫著她的臉,他溫聲道:“拂子,我想幻化成型與你廝守,你再不將我放回仙譚裏,我的真身就要枯死了。”

睡蓮養在水缸裏之後,逐漸枯萎,他的元神也越來越虛弱,在他魂飛魄散之際,那一刻,他變得很大,大到終於能夠擁抱她一回。阿煙只覺得有一陣舒爽的清風拂過,嘴巴上也癢蘇蘇的,這種癢轉瞬即逝。

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吻。

睡蓮死後,阿煙哭得很傷心,混沌元境裏的生靈幾乎都在雲團裏,他們出生後就會離去,只是匆匆的過客,睡蓮是第一個陪她那麽久的靈物。

第二世,他是一顆巴掌大的仙石。

阿煙心裏空落了許久,一千年後,木屋旁不知何時凝聚出一塊閃閃發亮的仙石,她隨手將仙石撿起觀摩著,小九的元神在仙石裏不能出來,他睜眼時便看見了那女子,不禁覺得有幾分眼熟。阿煙對著仙石雕刻,她也不知要雕何物,不知不覺竟雕了個睡蓮,於是,她把仙石放在屋裏的案桌上,她時常戳戳仙石,喚他小九。

她說這是小九的墓碑。

小九嘆氣道:“我本該孕育成仙,你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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